一九八九精神

「我還沒想通,怎麼轉眼就輪到我,請獨自承受,這世界的冷漠,內心的野獸」

—— 韋禮安。而立

生日前夕,獨坐在歐洲山城的寬敞民宿裡,夜已深沉,窗外刺眼的燦陽讓眼前的景象顯得更加不切現實。但一想起這個人世的荒誕不經,誰說夜晚不能燦如白晝?

不像小時候,還會因為生日在暑假,不常收到禮物,又常常被同學遺忘,而覺得難過,今年生日,特別把時間留給自己和家人,獨自思考著自己這三十年來的變化,和自己存在的意義。「三十而立」,對我來說,與其急著將自己塞進既定的人生路程裡,追求社會價值中所謂的「經濟獨立」,更重要的,是要能夠「確立」值得奉行一生的價值與原則:我希望這一生都能揮霍自己獨特地善良、溫柔與勇敢,保護自己和身邊每個人的價值。

獨特的「一九八九」精神

我一直深信巧合與緣分。因此,在我成長的過程中,一次又一次認識到發生在一九八九年的歷史事件和故事時,我就像是重新拾起自己失落的一片靈魂一樣,解答了一個個長久以來,自己心中連問題本身都還無法用言語清楚描述的疑惑。

一九八九年,法國大革命引領人類文明追求自由兩百週年。那一年,在世界上,東歐的共產鐵幕一個個被打開、柏林圍牆倒下、蘇聯共產垮台、流亡海外的達賴喇嘛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。在中國,六四天安門事件,影響了一整個世代的中國青年至今仍遭到打壓和噤聲。在臺灣, 鄭南榕在我經常通勤的捷運站旁的小巷民宅裡,為了捍衛臺灣的言論民主自焚。同年,我在解嚴後但同樣充滿禁錮空氣的城市出生。

這樣的時代背景,讓我對民主自由的價值特別堅持。雖然自己現在也是享受民主前輩犧牲他們的生命換來的民主果實,但我至少希望自己能積極地關心和討論政治,也能利用機會和身邊的人交換各種不同的想法。我很樂見,許多跟我同一輩的朋友,已經開始在這條道路上面努力,也逐漸開始在臺灣、甚至是全世界的各個角落,累積了一定的影響力。唯有我們關心並且願意付出,臺灣才能走向更好的未來。

表演作為精神的實踐

一九八九年,金曲獎頒發了第一屆的獎項,開啟了臺灣在華語樂壇的重要地位。從「抓狂歌」的發行反抗封閉的社會氛圍,到李雙澤在淡江大學的校園演唱會中摔可樂瓶,高聲呼喊我們要「唱自己的歌」,前仆後繼的臺灣音樂創作人和表演者說著自己的故事,高唱著自己的歌曲與價值。同年,誠品書店成立,除了書本內的知識和思想外,也帶來了新的生活風尚。巧合地是,我在大一那年,下課後也是因為在臺灣大學門口的誠品書店看書時,碰巧遇到馬世芳老師的講座,才正式開始認識商業音樂以外,音樂和政治社會密切的關係,自此開始四處奔走,欣賞現場的樂團演出,走上熱愛獨立音樂之路。

今年生日前,我剛從全世界最大的戶外音樂節——格拉斯頓伯里當代表演藝術節(Glastonbury Festival)回來。所謂的音樂節不只是在戶外的聯合演唱會,而是充滿獨立精神和理想性的年度盛會。在一片空闊的農場拔地建起一個充滿愛和理想的烏托邦,連續好幾天都被音樂和啤酒圍繞(點播: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)。除了音樂的分享,音樂節裡還有詩歌、戲劇和對世界理想的辯論,身為一個理想主義者,我很感念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,可以讓我相信那些自己信奉的價值,有機會在我面前體現,也希望能從中帶走一點點堅持理想的動力,帶進自己的生活、帶進自己碰觸得到的世界的每個角落。

對我來說,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場「表演」。這並不是說我們需要迎合觀眾的喜好,而是生活中的每個舉手投足都是自己精神的體現,即便是小到觀眾察覺不到的細節,也都蘊含了自己想要和世界對話的想望。同樣地,我們的財富與身份並無法代表我們,但是我們的選擇可以。而每個善良的念頭都是自己的選擇,雖然我一直覺得很可惜無法成為自己最嚮往的有態度的音樂表演者,但我願自己能持續成為自己人生舞台上盡興的精神表演者。

吹蠟燭,許個願

現在的我很滿意自己的狀態。雖然自己總還有一些些仍然需要改進的壞習慣、還是有總是差一點點就能達成的目標、還是有能力不足無法面面俱到的地方、心裡還是會惦記一些沒有機會和好的人和說不出口的心裡話。然而,能夠欣賞自己和生活的不夠完美,物質和社交上對外的渴求越來越少,同時保有幾個懂自己的老朋友彼此互相關心,這已經是心靈上莫大的滿足。即便如此,身為臺灣人,最清楚即便只是要「維持現狀」也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,因此還是要利用生日認真地許願,希望自己能常保溫柔、善良、勇敢,繼續認真的生活。

One thought on “一九八九精神

  1. 原來,你也有看過《地下 鄉愁 藍調》
    這本朋友也曾經引領過我,雖然我與過往那些老友們已逐漸遠走。
    卻還是記得彼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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